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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康日报:割了蒿枝就是茶
时间:2020-03-27  作者:陈延安 



二月里,正是春耕生产的时候,阳光像万条金针,照得大地灿烂。那天,我到本县堰门镇瑞金村采访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春耕生产“两不误”,刚一下车,就听到镰刀割枯枝的清脆声响。几位村民在不远处的一面山坡上割枯蒿枝。

蒿枝株株站立,还没有筷子粗,但却端直如笔,从脚到顶一般粗,一般直,只是快到顶部的时候再分开为细枝,细枝上有叶,叶子实在有些小。主干到顶,是枯了的花絮、种子。稍稍一挨,或是一阵风吹过,这些花絮、种子、枝叶就会粘附在你的衣服上。

这是随便一伸手就可挽起数十株的蒿枝林,不需用多大力,只要用手把它们挽着,另一只手挥动挥动镰刀,就可将它们割掉,然后整整齐齐,一把一把堆放在地间。

割了蒿枝的地间里,露出的全是矮个子的茶树。幼茶树。如其说是茶树,还不如说是茶苗。但也不能说是茶苗。茶苗给人的印象,总像是刚栽植的样子,一根主干分出一两个枝,又弱又瘦。而现在这个苗,确实葱茏的,至少有碗口大的“一碗”枝叶,把栽植的窝子给盖满,满得冒了出来,冒了多高,也就一碗扣肉那么高,但整个样子着实精神。

“割了蒿枝就是茶!”一位农民这样说。我很惊诧,他能说出这样的话。这样的话,虽然不是什么高深语言,甚至可以说就是大实话,但这句话却充满着丰富的音律美、画面感还有一丝丝哲理的味道,再引申开去,似乎还含着农民特有的“狡黠”和调皮。

我们说它含有“狡黠”和调皮,实际上,就是有“偷懒”的感觉。但这种“偷懒”似乎是积极的,做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,这是一种对土地了如指掌、信手拈来、纵横捭阖的气度和信心综合起来的“偷懒”。因为主人告诉我,这块茶是去年春季种的,刚刚一年。去年一年里,没有管过它,任由蒿枝长满地,一是确实没人手,二是还真不能理它。

我第一次听人给自己找偷懒的理由找得这样理直气壮,没想到他的一番话的确令我哑口无言:“幼苗需要遮阴,需要水分,如果把草锄了,谁来给它们遮阴,谁来给它们水分?几个太阳一晒,不就死了吗?再说这些枯蒿枝可都是宝贝,现在我们把它割掉,放在地间,只需要几场春雨,它就成为了上好的肥料,陪护着滋润着茶苗蹭蹭蹭往上长。”

我还能说些什么?什么也不能说。我想他说的一定是对的。这并非投机取巧,而是转变观念、因势利导、趋利避害。这种“懒”也不是我们说的纯粹的懒,主人也说了,这次把蒿枝割去,把茶露了出来后,还要给它松土、施肥,不能再让草把它荒了。

我只想说明一点,他们当初对草和茶的感情如何。这我不知道。如果换作我,且只是“纸上谈兵”的话,我想我对它们的感情是一样的,甚至对草的感情更甚。因为毕竟心爱的茶,需要它们呵护,就像把自己孩子托付给了它们照顾,能不对保姆好吗?

我要是一棵茶苗,我一定能看到这些蒿枝为我做出的牺牲。它们没有受到我这般呵护,我是别人轻脚轻手栽下去的,它们则需要从泥缝里自己挤出来,必须拼命地长,然后伸出它们的小手、靠过它们的肩膀为我遮风挡雨,傲霜斗雪。在晚上,它们就是我的房屋,让我在夜里不害怕,让我只认为天上只有灿烂的星星。梦里,我躺进了月亮。

我睁开眼,已是早晨。这时,蒿枝叶已用身子接满了露水,它们舍不得喝,见我醒来,在风中纷纷摇动叶片,为我沐浴,给我解渴,我却以为我是天之骄子,生活本来就这样美好,哪里知道,这些情同手足的蒿枝们为了这点露水,忙了整整一个晚上。

到了秋天,它们老了,实在长不动了,于是纷纷黄去,枯去,变成了灰白的样子。我含着眼泪,看着它们倒下,但我也庆幸,它们马上就要获得新的生命。

新的生命还是为了我,我将紧紧地和它们拥抱,不再分开。我望着空旷的田野,瓦蓝的天,奋力伸了伸胳臂腿儿,我知道,是该我向它们敬礼的时候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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