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，永远是心灵的港湾。哪怕是跨省骑着摩托车，也要回家过年。正如贾平凹先生所言：“故乡对一个人的影响就像乌鸡的乌，乌到骨头里去了。”

人人如此。

在中国，从农村考学跳出农门是家家户户值得庆幸荣耀的事情，大学毕业后我有幸到安康学院教书，实现了光荣的教师梦。后来找了个三线城市的女孩成家了，也算是“麻雀男”碰上了“凤凰女”，都受过高等教育，也没多少不适应。春节报道中，很多城市女随夫回农村老家很不习惯，特别是起居卫生方面，有些谈对象的返城后就告吹了，足见城乡差距之大。好在大多数有情人终成眷属了，时间证明她们的选择是正确无疑的。

我童年生活的八十年代的农村条件有限，但我是爷爷奶奶的大长孙，自然是掌中珍宝，宠爱有加。可如今他们都已故去。阿爷去世的头周年，我只能从遥远的地方给他叩首问安。我的奶奶，我的母亲，我生命中最亲的三个人，他们都没有享我一天福，连我的一碗饭都没吃过。每念及此，心如刀割，令人窒息，再回去只有面对三堆黄土。也就不想多回了。

我在想，今年的夏天我是一定要回去的，哪怕是堆土，我也要去看看你们。背井离乡多年，心中一直挂念着一个地方……外里沟，快20年没去过了，那是爷爷放了半辈子牧的地方，我小时候就爱跟爷爷去那儿耍，乐不思蜀，是父母的严慈让我上了学堂，到了暑假，自己偷偷步行两三个小时去找爷爷，那里是村集体草场，爷爷的圈落是最好的，全部用石头垒砌，那叫一个天衣无缝，牛毛帐篷收拾的井井有条，我初识几颗汉字，不玩的时候，就找一根小木棒，爬在地上写上中下，人口手，写很长一路。我们那儿管这样写字的小木棒叫“默字棍”。奶奶就夸赞我是个爱写字的娃娃。

怀念那些爷孙在一起的天伦之乐，白天我偶尔默字，或用灌木搭小房子，或戏水，总抱怨水太冰，殊不知这是山里的水头。圈落后面的山被水冲了一半我就叫它“半个山”，前面的大山是阴山，夏天的草原有各种花鸟，边麻花，水晶晶花，臭牡丹，枇杷花，鲜艳无比，令我头晕的是青草浓浓的芳香味。

高原山区的天就像婴儿的脸，说变就变。一次，我偷偷跑到阴山耍，好奇心促使我必须登顶看看山那边，在山顶确实能看的远一些，但看不到几十里外的村子，就在返回时乌云密布，下起了冰雹，足有鸽子蛋大小，冰蛋蛋顺着山势打下来，我无处可躲，眼前白茫茫一片，只有咬牙切齿，出来时天气好穿的还是单衣，好在没下多久，这回可把奶奶吓坏了，我后背上都是红印子疙瘩。据说拴住的藏獒被打得嗷嗷叫，我听了还好笑，后来听爷爷说，冰雹还打死过人，才真正有了一点后怕，真是少不更事啊。

圈落后面远处就是巍峨的祁连山，植被地理垂直分布的迹象十分明显，山腰以上全是青石，山顶是终年积雪，也可能是冰川，爷爷管那里叫石溜，听说有石羊，狼等野兽出没，我便没有勇气去爬，高山仰止吧。

无论冬夏，爷爷放羊最尽责，羊也很好。冬季，羊群回家了，就在村子周边的青稞茬板里放，为了追逐新的茬板地，爷爷每天都要走很远，冬天的中午口袋里只装一点干粮就昏天地黑，满满一天，艰辛可想而知……

劳苦了一辈子，我八岁那年分家了，为了减轻长子的负担，老两口把自己的一份财产留给了叔叔，也就指望他要养老送终。父亲自认为劳苦功高，老人分家不公，自此就结下了怨恨，曾一度父子、兄弟反目。至今各自还有解不开的心结。那时候，“六尺巷”的故事还远在上青藏高原的路上吧，亲兄弟间都没有一点忍让和体恤。

如今，爷爷带着对生活的绝望饮恨而终一年了。孙子只有无尽的怀念和愧疚，悔我自食其力太晚，尽孝乏力。

一切都晚了，过了，阿爷您安息吧。

唯愿后世子孙们多一点学习，多一分成才，多一些出息，切莫再有仓禀不实，不知礼仪的悲剧。让兄弟同心，其利断金。百善孝为先等传统美德在后世多生根发芽、开花结果。才不枉您这个不孝长孙专门从事教化世人的一份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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